逆世而生

【宋曉薛】之近畿篇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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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元宵湯圓甜咸之爭

三

宋嵐和曉星塵披著夜色被引路一個村落之中，他們站在一旁看著男子用他們不懂的語言和警惕著他們的守衛交談，又拿出一塊木牌遞給守衛，糾纏一陣終是妥協放行。

 

經過村口，男子和幾個提著燈籠的人會合領著他們走向村中佔地最大的房子。

 

奄奄一息的薛洋被安置在柔軟的被鋪上。僕從侍女進進出出，醫者跪在褥子旁給他治傷，兩位道長只能落坐在另一邊的隔間等候。

兩邊隔間相連的襖(*)的一側被拉開，宋嵐、曉星塵聞聲抬首看去。只見那男子帶著一人走進來，二人盤腿落坐在對面。

 

「失禮了，兩位。公子因言語不通無法先自行介紹。敝姓穴山，是公子的近侍。公子為在下主家賀茂氏長子，名為賀茂佑輝。」一身青色和服的男子微弓身見禮，嘴巴吐出的是中原語。

宋曉二人並沒有太過吃驚會有東瀛人懂得中原語言，在之前他們接到的委託通常都會有一個會中原語言的東瀛人在中間作傳譯，盡量確保雙方減少誤會。

「穴山先生客氣，原來公子是陰陽道大家的賀茂氏人。我們二人還需向賀茂公子致謝，公子出現解了我們兩難之境。」說著，曉星塵低首還禮，「在下姓曉名星塵，另一位是宋嵐，宋道長。」

「兩位道長不必言謝。如今你們的同行者受傷很重，醫者暫時處理了各種內外傷，但有些東西他卻是看不了的，我家公子有些疑惑想請兩位解答，才能保住他的命。」

沉默了許久的宋嵐忍不住先道︰「除了內外傷，薛洋他還有什麼問題？」

 

『我要先了解你們為何會出現在那山林之中。』賀茂佑輝帶著幾份嚴肅說道。穴山傳遞了主｜子的意思，宋嵐雖有憂慮但他們將要做的事卻不是什麼壞事，自然沒有不能說的道理。

「我們是要到京都解決處理邪祟之事。」宋嵐將通行的文書遞出去，穴山接過看了幾眼，「趕路露宿野外並非第一次，太陽下山後我們都會不再趕路。雖然知道空地是聚陰之地但我們有準備以防襲擊，沒想到深夜來襲的竟是一頭巨獸……」宋嵐滿佈屍紋的臉上似是沒有表情，但穴山感受到對方帶著惱恨的語氣，「因為止息草，我和星塵不知被襲擊，直到薛洋殺死巨獸時被牠重擊撞上我們帳篷把止息草弄掉我們才醒｜悟外面有異動。從帳篷出來我只看到已經倒下的巨獸和薛洋。」

 

穴山細心地低首聽完後才作傳譯，賀茂佑輝瞧了一眼那通關文書讓穴山把文書還回去，解釋道︰『那是百鬼夜行之中所記載的鬼怪，名為比比。面目似人，髮似獮猴，身軀巨大，並且通人言知生死，很多人碰上牠多半沒能保存性命。何況以薛公子本身的身體狀況來看，還能一息尚存實在意志堅韌。』

宋嵐不解，「公子所說的狀況是何意？」

『……看來兩位並不知道這位薛公子身體有何問題。』佑輝頓了頓轉而說起陰陽道，『不知兩位對陰陽道有多少了解，我們陰陽一道源自中原陰陽家的陰陽五｜行之說，陰陽師識天文、曆法等，並會占卜、追儺等。這些都是普通人所知的一面，有些陰陽師更精通咒術一門，善於驅使式神，鬼怪，能解決一些惡鬼所引致的邪事，和你們所說的處理邪祟相近。你們方才在山林看到的那個魂魄便是我的式神之一。』

「這和薛洋的傷勢又有何關聯？」

 

「公子的才能有些特殊，眼含靈氣，能看魂魄鬼怪亦能看出人的魂魄。」穴山解釋道，佑輝又接著道︰『人的命源是三魂七魄，有了魂魄才算完整，魂魄多寡善惡都會影響著輪迴。我便能看到宋道長非死非生，魂魄被囚於肉體之中不生不滅。曉道長則有著至善之魂，這般純淨不染浮塵，可不是在紅塵中流連的人該擁有的。』

 

聽著轉述，二人由不得大吃一驚，相信了賀茂佑輝的本事。

 

佑輝見到他們表情變了也不再吊著二人，直接了當地道︰『兩位可知，這位公子魂魄不全，不過堪堪保住了命？』

二人聞言均是身體一震頓時僵直，本來就心中隱隱覺得不妙，沒想到竟得出了薛洋魂魄不全的答｜案。與薛洋淵源甚深的二人頓時憶起了舊事，曉星塵更是臉色大變，蒼白嚇人。

 

佑輝看他們這般的反應多少也明白他們是知道內情，嘴上又道︰『看來他並沒有告知兩位此事，我不知薛公子發生何事，竟讓魂魄破碎到如此地步，能活到今天也不簡單。』

話音剛落，坐在對面的佑輝瞥見一直不發一語的白衣道｜人身軀正微微發顫，擱在腿上的指尖無意識地伸展活動最後卻緊緊握成拳頭，抿緊嘴唇的模樣明顯被動搖了心神。

宋嵐並沒看清摰友的動作但卻也能理解他的動搖，宋嵐瞧了他一眼後對著佑輝二人艱難地開口︰「他修習的道術名為鬼道，能驅屍御鬼，聽聞會修其道者多傷損其魂魄毀其心志。他......此事我們確實不知，如今這般傷勢可否挽救？」

 

佑輝隱約理解到，正在隔間另一邊躺著的青年與眼前的兩個道｜人關係微妙，他停頓了一下才道︰『……治療方法不少，我想你們自行商討一下再決定吧。詳情稍候讓穴山拿給你們。』

 

穴山則不受二人情緒感染，冷靜地翻譯著主君的話。

「薛公子肉體裡如今剩下一魂三魄，想要完全痊癒已是痴人說夢。但所幸的是，方才為薛公子驗傷發現他身上有一件法寶一直護著這殘缺的魂魄，即便是和巨猿搏鬥至重傷也支撐住魂魄之間的相連。」

「相信二位清楚命魂損傷是不可逆轉的，固魂的辦法卻是有不少，稍候我寫下來請兩位看看商討決定方式。」

 

穴山把襖推開讓兩間隔間連通，所有人都退去，房間裡只剩下昏迷躺在被褥上的薛洋以及坐在原地僵硬的曉星塵、宋嵐二人。

兩人沉默地面對他們一直試圖迴避、忘記的關鍵問題。

 

當年觀音廟一戰，金光瑤金蟬脫殼成功，帶著薛洋乘船逃往東瀛。

當時宋嵐和曉星塵都不在現場，曉星塵才剛從沉睡醒過來，正處於混亂和迷茫當中，而宋嵐也在面對自己的心魔之中。

直到二人重遇忘羨兩位後輩才得知此事，不約而同很快便作出遠渡東瀛的決定。在作出決定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是依舊隨著本心而行。

 

如今，他們都得面對。

 

曉星塵還沒忘記那年阿箐戳破了薛洋的謊言後，他們二人對峙時那種晴天霹靂的心情。三、四年間相依相伴的過往皆成泡影，那種未曾明言的情愫也再也無法相信了，他無法分辨對方的真情假意，絕境之下憤然自刎碎魂。 

遠渡東瀛的日子讓他更平靜地的審視著過往，薛洋的自年少被欺的經歷讓他無法和這個世界和解，他做了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別人欺他騙他，他要對方百倍千倍奉還。而他收到求助，一心只想幫助人，卻並沒有想到成為了別人故事中的壞人，造就了一段無法挽回的因果。

世間的對與錯真的有那麼簡單、清楚的界限嗎？也許剛下山的他能理直氣壯說是的，但如今正處於紅塵因果之中，經歷了這一切，才明白人的道理有千百種，並非只有黑與白兩種判斷。如何｜在這世事紛擾複雜的紅塵之中保持該有的正念，才是他該做的修行。

他必須正視和薛洋相依的幾年間，薛洋有欺瞞和蒙騙自己，但對方真的每一刻都是帶著惡意嗎？他確實是失明，但朝夕相處間的真情實意他感受的到，否則也不會暗生情愫更不可能有著一直那般過下去的念頭。

 

宋嵐對薛洋的感情比起曉星塵更為直接，滅門之仇、害友之仇、生死之仇讓他從最初到死他都痛恨薛洋這個人，直到他成為了兇屍，魂魄被囚於軀體之中不生不滅，鎮魂釘被激活的時候他並沒有自我意識，只能隨著薛洋的指令行動，但記憶透過眼睛斷斷續續回到他的識海之中。

他們相伴的日子比和曉星塵一起的日子還長，他眼睜睜看著薛洋一開始的瘋魔到偏執的走向，雖非他所願，但八年時間他比任何人還要了解薛洋。他確實可惡可恨，但他不是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他也渴望情感，渴望這世間從來沒有給過他的光｜明。他會笑會哭，會生氣會高興。

他聽過薛洋對著只剩下軀殼的曉星塵低聲訴說著相伴的日子有多快樂，聽過他對驟然夢醒的現實有多深痛惡絕，聽過他聚魂失敗時無意義的痛罵洩恨，聽過他哽咽的哀切懇求。

不知道何時開始他清｜醒的時候多過失去意識的日子，從一開始的反｜抗到後來的習以為常，到最後鬼使神差覺得這樣的日子一起也無妨了。當然，結局和曉星塵那一次也並沒有什麼不同，終有一天夢是會醒。

現在，他慶幸那一天他決定來到東瀛找到答｜案，他只想陪在他身邊，不管他做了什麼，好好解決了就是。

他答應了渡他，並不開玩笑，用他擁有的時間實踐這件事。

 

他們各自浸沉於思緒良久，宋嵐先回過神來，抬頭望向神色難辨的好友。「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過，你自刎後薛洋到在義城『死』前都做了些什麼。」

曉星塵聞言抬眸，宋嵐不等他回應又說︰「我看了八年，他一直在找方法為你聚魂，他是怎麼做我不清楚。最後在義城他被魏無羨砍去一臂，我們都以為他死了。再見到已過了差不多半年，他……用計盜走你的鎖靈囊，後來的你都知道了。」

 

曉星塵沒注意到宋嵐有一句的遲疑心虛，他沉默著，也懂了。他的聚魂復生，有可能是薛洋也有參與，他做了什麼，做過多少，或可從如今的傷勢以及宋嵐的話推算一二。

曉星塵多少也知道薛洋的個性，理由也好目的也罷，這一份在意才是他能執著多年的動力。不是說過往就能這樣釋懷，不是說付出就能原諒，那些事帶來的傷疤永遠都會在。他恨他的欺騙，恨他的狠戾，但他也愛他的俏皮，愛他的難辨真假的溫情，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他垂眸看著手裡以漢字寫成的治療方式，有最保守的治療，需要的卻是非常長時間，正是現今他們缺乏的；有藥性最兇狠的方法，可以短時間令命魂和外傷都恢復得很好，但體內的靈脈大機會會因而斷絕，變成一介凡人，再也無法修｜道；有中庸之道用溫和的藥去固魂和治療內傷，相對猛烈的藥性用作外傷之用，能保留靈力之餘不至於讓魂魄和身體負擔太重。

修｜道者都十分清楚命魄破碎是無法補救的，最適合的治療能做的是穩定神魂，治療外傷，能活多久看的是傷者福運如何了。

 

怎麼為薛洋選擇他和宋嵐都了解。

 

告知穴山他們的選擇之後，曉星塵看著身為兇屍的宋嵐堅持坐在他身邊笨拙地照顧著。他不知道義城後來的八年間，宋嵐是怎麼和薛洋共存的，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才能令宋嵐能夠以這樣的方式在薛洋身邊。

 

即使宋嵐沒有言明，兇屍的臉也看不出太大的表情，可宋嵐透露的堅定卻無法｜令人忽視。

這樣的堅定令曉星塵陷入了無言的迷茫之中，薛洋的重傷雖然讓他不得不面對，但他無法體會好友的選擇。

 

在滯留了村落十日後，薛洋終於從昏迷的狀態醒了過來。

映入眼瞼的是有如老僧入定的兇屍以及臉露疲態的道｜人，他嘲意滿滿的啞聲道︰「這樣也死不了嗎？」

  

<TBC>

我要笑死了。

不看不知道我上一次更新是20年年底，這兩年發生好多事啊……

我是真的想把坑填了，不過拉的太長久了…

我直接放飛自我了……

嘿呀，不多說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更新，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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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祝大家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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襖（ふすま）是日本獨有的房間間隔設施，使用方法如我們常見的趟門。襖的構造是在框架的前後兩面分別糊上一層紙，由於兩面紙的中間有空氣層，所以能夠產生恆溫的作用，達到冬暖夏涼的功效。

鬼道設定

源於道｜家。

道｜教「正一道」是道｜教古老的派別，又稱為五斗米道，是張道陵所創立，修習長生或成仙之道。道術以符籙為主，於古時被不信奉道｜教的和尚官｜吏污衊稱為鬼道。而鬼道一途正正是由「正一道」演變而來，於某代有一教｜徒修習「正一道」多年未能晉升為人仙，於渡劫的分水嶺失敗而生了心魔，最後叛出「正一道」，開始步入創立鬼道一途的道路。

鬼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宗旨，有渴求的事物，有欲｜望便能於鬼道一途走得很遠。不需要有多高強的靈力便可入門修習，因鬼道以道｜教演變而來所以符籙和丹藥的修習也不曾落下。

鬼道對修習者的心智有著很高的要求，因其道主要手段為驅使陰屍和御鬼，若有不慎便會遭鬼反噬。

道門之間傳說修習鬼道會毀其心智和損耗魂魄，可以說對也可以說不對。

其實這種情況皆因修習者未能壓制供其驅使的鬼怪讓鬼怪有機可趁令修習者陷入心魔而心智毀壞。魂魄損耗的多見於使用不恰當的陣法術式而因修習者沒有相應的力量令到施行時肉體沒法承受致魂魄受損。